长寿的财务代价

    人越来越长寿，这是社会发展和医疗进步带来的可喜成就；但和长寿相伴而来的财务问题，却成为日益困扰政府和家庭的头疼难题：长寿是有代价的，目前的财务安排很可能无法应对快速提升的预期寿命。

    随着细胞技术、基因技术等前沿医疗技术取得突破，在可见的将来，人类生命的极限很可能获得极大延长。2017年英国两位投资界大佬吉姆·梅隆和阿尔·沙拉比合写了本书《恢复活力：投资于长寿时代》，预计未来20年内发达世界平均预期寿命将上升到110岁至120岁。

    在全球预期寿命最长的日本，目前两性平均预期寿命是83.7岁，其中女性更是达86.8岁。据日本国立社会保障与人口问题研究所预计，到2050年日本百岁人口将超过50万人；而2014年出生的日本人，将有一半会活到109岁。

    人类进入“百岁时代”，从医疗技术上来看或许真的不再是奢望；但从财务上来看，在“百岁时代”如何体面地生活却很可能是种奢望。

    对政府来说，居民寿命的提升速度显然超出了养老金制度的设计极限。日本政府上世纪60年代制定养老年金制度时，日本人均寿命约65岁，因此日本政府在制定政策时把预期寿命定在了75岁，而如今日本人均预期寿命已超出当时预估的近14年。

    目前，日本包括养老和医疗在内的社会保障开支占到政府总开支的约三分之一，并且其比重仍在持续提升。日本公共债务占GDP的比重已超过220%，在所有发达经济体中高居第一。可以说，日本政府在财务上已经不堪重负。

    随着老龄化程度加深，政府的养老金缺口必然将越来越大。为此，日本政府正考虑将领取国民年金的年龄从目前的65岁推迟到70岁；同时日本政府还在按计划分阶段提高消费税来充实财政。

    对个人来说，政府推迟退休年龄意味着所能领到的退休金更少，而提高消费税则导致开支增加，两者叠加意味着个人获得的实际养老待遇下降。事实上，这不仅是日本的问题，在几乎所有发达国家，居民都面临实际养老待遇持续下降问题。

    因此，在退休前个人和家庭都必须要做好充分的财务安排。笔者曾在东京与当地朋友做过不少这方面交流，很多人都觉得除了养老金外，还得有一亿日元（约600万人民币）存款，否则退休后的生活品质就会大幅下降。

    普通日本人的养老金包括三部分：其一是覆盖全体国民的国民年金，只要缴满25年，65岁以后便有资格领取。目前，这部分国民年金的平均提取额大约为一个月6万日元左右（约3600元人民币）。

    其二是覆盖大企业员工的厚生年金和覆盖公务员的共济年金，这部分年金相当于是大型企业和国家机关给予员工的额外退休保障，2015年厚生年金平均领取额为14.5万日元（约8842元人民币）。

    其三是非强制性的企业和个人年金，这部分退休金只有顶级企业和富裕的个人才能享有。上述三种年金犹如金字塔结构，人数最少的第三层退休者待遇最好，而覆盖全体国民的第一层待遇最低。

    此外，日本大企业和公务员在退休时还能拿到一笔一次性退职金，一般在1500万到2500万日元之间（约90-150万人民币）。而服务业员工、私营业主等都是没有这笔收入的。

    假设丈夫是大企业员工，享有国民年金和厚生年金，65岁退休至85岁去世，这两部分年金大约可领取5000万日元，再加上2000万退职金，总计将有7000万日元收入。

    夫妇二人组成的普通日本家庭每月维持生活的最低开销约25万日元，那么一年至少需要300万日元，20年至少需要6000万日元生活费。也就是说，一个典型的日本中产阶级员工退休后，其退休金也只能勉强维持日用开销。

    日本放送协会（NHK）曾拍过一部讲述退休长寿老人生活的纪录片《人生果实》，其中丈夫是大学退休教师，每个月的退休金高达三十多万日元，并且夫妇两人很早就有自己的独栋住房。但即便如此，到了90岁时夫妇两人几乎将值钱的东西变卖一空了。

    要知道，在日本绝大多数人是不可能获得上述高昂退休年金的，尤其是那些一辈子在小企业或者在餐厅、便利店打工的普通人，能到手的只有每月6万日元的国民年金。

    上述开支仅计算了日常生活，旅游、购物、疾病等都会大幅增加开支，同时，上述计算还没有考虑住房开支，即默认退休者拥有住房并已还清按揭贷款。

    更重要的是，在日本养老还有一个特殊优势，即日本上世纪90年代初泡沫经济破灭以来几乎没有通货膨胀。也就是说，1990年时为退休所存的1日元，在近三十年后的今天，购买力几乎相差无几。

    上述一切，都是建立在今天的预期寿命上的，如果未来人类迈入“百岁时代”，寿命再增加20年，对财务的考验将难以想象。从医疗技术角度来看，长寿是人类进步的表征；但从财务角度来看，长寿却可能是贫困的代名词。要解决这一问题，人类社会还需要发展出创造性的财务管理技术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