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全国政协委员、央行杭州中心支行行长殷兴山：民企融资环境改善 金融机构反洗钱存两大突出问题

    近年来，我国出台了多项反洗钱、反恐怖融资的规章制度，旨在进一步完善现有制度，强化反洗钱监管。这不仅与我国作为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FATF）成员，需要符合国际规则、适应国际监管环境变化有关，更与国内的经济犯罪动态变化，反洗钱形势不容乐观有关。

    金融机构反洗钱意识的提高，要靠监管规制先行，但也离不开自身合规意识的强化和日常工作的落实。近日，全国政协委员、央行杭州中心支行行长殷兴山接受证券时报记者专访，他表示，反洗钱严监管已是大势所趋。境外中资金融机构近年发生多起反洗钱合规风险事件表明，我国金融机构反洗钱履职还存在一些突出问题需要解决。一方面，存在“重发展、轻合规”意识，片面地将反洗钱视为应付监管的需要，工作流于形式，履职主动性不够。另一方面，随着监管标准的提升，机构履职能力不足的问题也开始凸显。因此，机构应在做好日常培训的基础上，完善工作机制，强化激励问责，增强员工学习的自觉性和主动性。

    此外，作为中国民营经济最为发达的地区之一，浙江省去年以来在纾困民企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方面出台了不少举措。民企融资成本下降显著，数据显示，民营企业债券融资支持工具推出以来，浙江省民企发债利率环比呈现持续下降态势。

    建议修订《反洗钱法》

    证券时报记者：我国近年来出台了对反洗钱、反恐怖融资管理的多项政策，不断加强反洗钱监管，为何当前反洗钱需要强化严监管？

    殷兴山：我国近年来出台了多项关于反洗钱、反恐怖融资政策的规章，旨在进一步完善现有制度，强化反洗钱监管。FATF2012年发布的准则，对反洗钱工作的理念、内容和要求等方面都作了大幅调整，提出了更严更紧的工作要求，美欧等国家（地区）据此相继修订了本国反洗钱制度，抬高了监管标准。我国作为FATF成员国，为适应国际环境的变化，也着手开始对标完善，反洗钱严监管已是大势所趋。

    从国内情况看，当前我国涉众型经济犯罪高发频发，洗钱活动多领域渗透，除传统金融行业外，互联网金融、房地产、贵金属等行业都成为了风险扩散的载体，形势不容乐观。因此，内外部环境的变化和要求都迫切需要我国进一步加强反洗钱监管，做好风险防范。

    证券时报记者：我国在强化反洗钱方面，还有哪些制度需要建立与完善？

    殷兴山：我认为当前最重要的就是修订《中华人民共和国反洗钱法》，这也是我此次提交政协的建议之一。自2006年《反洗钱法》颁布实施以来，我国反洗钱制度日趋完善、监管水平显著提升、洗钱犯罪打击成效显著。但随着国内外洗钱形势发展的变化，其部分条款已明显滞后于实践的需要，亟需修订。虽然我国近几年根据国际标准，对现有制度进行了完善，也陆续出台了一些新规，但都仅停留在规章层面，尚未触及根本法，影响执行效力。

    为此，建议《反洗钱法》中确立“风险为本”的工作理念，调整洗钱罪界定范畴，扩宽义务主体范围，上调处罚裁量基准以强化反洗钱管理，从根本法层面推动我国反洗钱体制机制改革向纵深推进。

    金融机构反洗钱

    存两大突出问题

    证券时报记者：与国外金融机构相比，我国金融机构在反洗钱、反恐怖融资方面还有哪些不足和亟待提升的能力？

    殷兴山：境外中资金融机构近年发生多起反洗钱合规风险事件表明，我国金融机构反洗钱履职还存在一些突出问题需要解决。一方面，表现在“重发展、轻合规”意识较强，片面地将反洗钱视为应付监管的需要，工作流于形式，履职主动性不够。

    另一方面，随着监管标准的提升，机构履职能力不足的问题也开始凸显，表现在对新制度掌握不透、配套机制建设不完善、专业人员配备不到位等，这些都会影响反洗钱工作的质量。

    证券时报记者：日常开展反洗钱工作中，您认为金融机构和监管部门遇到的难点和挑战主要在哪些方面？如何破解这些问题？

    殷兴山：反洗钱是一项与时俱进的工作，它只有进行时没有完成时，不同的时期都有不同的挑战，目前当务之急就是如何尽快适应国际标准，转变工作理念。FATF要求一国建立以“风险为本”为中心的工作机制，能自主识别、评估、了解本国的洗钱与恐怖融资风险，采取针对性措施加以预防完善，这是成熟的反洗钱体制必备的管理理念，对金融机构和监管部门都有很高要求，我国目前也正加紧向这方面迈进。

    为体现该理念，金融机构应全面了解掌握业务环节和风险领域，基于业务经营的整体情况自主建立健全有效的反洗钱防控体系。监管部门需要不断完善监管框架，将风险评估机制更好地纳入现有的监管体系，提升监管的有效性和精准性。同时，应进一步强化制度保障，特别是法规层面的保障，要在核心的法规中体现上述原则，为制度修订和配套机制建立提供根本遵循。

    证券时报记者：如何加强基层金融机构员工的反洗钱专业能力？

    殷兴山：我认为监管部门和机构双方都有责任，机构应在做好日常培训的基础上，完善工作机制，加强激励问责，增强员工学习的自觉性和主动性。监管部门也应强化督导，通过监管及时发掘基层行履职中存在的薄弱环节和风险领域，及时提示风险，督促问题整改，以强监管推动机构履职提质增效。

    民企融资环境

    得到明显改善

    证券时报记者：浙江是民营经济高度发达的省份，去年以来，国家为纾困民企融资环境出台了一系列政策举措。当前浙江民企的融资环境是否有明显改观？

    殷兴山：去年以来，民营企业在发展中遇到了不少困难，融资难、融资贵等问题凸显，引起了社会各方的高度关注。习近平总书记专门主持召开民营企业座谈会，并作了重要讲话。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民营经济发展，各相关部门和地方政府出台多项政策措施帮助民营企业度过难关、实现可持续高质量发展。

    从浙江情况看，随着一系列政策措施的出台和落实，民营企业融资环境得到了明显改善，民企贷款总量快速增长，债券融资渠道得到初步修复，融资成本稳步下降。

    2018年，浙江省民营经济中的普惠口径小微企业贷款新增1914亿元，是2017年同期的2.2倍，年末普惠口径小微企业贷款加权平均利率较6月下降了42个基点。

    去年10~12月，全省民营企业共发行债务融资工具219亿元，同比增长13%，发债净融资比困难期5~7月增加了107亿元，发债利率下降了40个基点。

    证券时报记者：在纾困民企融资环境过程中，央行杭州中心支行都做了哪些工作？

    殷兴山：央行杭州中心支行认真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支持民营经济发展的重要讲话精神，按照人民银行总行和浙江省委、省政府决策部署，多措并举，优化民营企业金融服务，切实改善民营企业融资环境。

    一是强化逆周期调节，加大定向支持力度。在宏观审慎评估（MPA）中强化服务民营企业导向，积极发挥定向降准的结构引导作用，支持和激励金融机构加大对民营和小微企业的信贷投放力度。2019年1月末，全省各项贷款余额增速达18.1%，同比提高6.9个百分点，同比多增加1030亿元，为民营企业融资营造了良好的货币金融环境。

    在总行的支持和指导下，提高再贷款、再贴现限额，扩大运用支小再贷款的机构范围，创新再贷款再贴现管理方式，扩大央行合格抵押品范围并提高质押率，推动货币政策工具资金增量、扩面、提效。2018年，全省再贷款、再贴现支持了5.5万户小微企业，惠及面同比扩大30%，2019年1月，全省办理再贷款、再贴现是去年同期的6倍多。

    二是力促企业发债，着力修复债券融资渠道。在全国率先召开民营企业债务融资工具发行推介会，推动浙江作为第一个省份参与民营企业债券融资支持工具、第一个签署债券融资支持工具三方合作协议。截至3月2日，全省10家民营企业、17个民营企业债券融资支持项目已落地，发债金额和凭证金额均占全国比重的27%左右，位居全国第一。

    三是紧抓投放重点，强化金融精准服务。一方面，抓政策指导。出台《关于进一步深化浙江省民营和小微企业金融服务的意见》，实施15条具体举措；会同浙江省经信厅制定《关于金融支持浙江省小微企业园高质量发展的意见》。另一方面，抓银企对接。联合省发改委举办重点项目银项对接会，推动金融机构与民间投资项目签订意向融资金额1496亿元；联合省工商联建立金融服务民营企业五项机制；推广台州小微企业信用信息共享平台，缓解银企信息不对称难题。

    四是积极应对贸易摩擦，支持开放型经济发展。率先开展取消企业银行账户许可试点，推进外汇管理“放管服”，近年来，推动8项行政许可网上办理，占业务总量的80%。在全省开展“优化外汇金融服务，助推浙江外贸高质量发展”系列服务活动，出台10项举措，对涉外重点企业实现100%上门服务。

    五是降低融资成本，着力减轻企业融资负担。支持金融机构积极运用央行低成本资金，降低企业融资成本，下调支小再贷款利率0.5个百分点至2.75%，全省以支小再贷款为资金来源发放的小微企业贷款平均利率比借款机构运用其他资金发放的小微企业贷款利率低1.63个百分点。同时，强化金融机构自律管理，维护市场利率定价秩序，加大减费让利力度，推动金融机构完善小微企业内部资金转移定价和贷款收益单列考核。

    六是强化监测评价，确保政策落地落实。督促金融机构完善机制建设，合理下放授信审批权限，下沉服务重心，落实好尽职免责制度。强化考核评价和问责，加强对金融机构政策落实情况的考核评价，将结果与央行各类工具运用有机结合，完善激励约束机制。

    证券时报记者：为纾困民企融资环境，央行此前提出民企“三支箭”，目前前两支箭已“射出”，“第三支箭”（股权融资支持工具）何时推出？

    殷兴山：股权质押融资风险在去年下半年比较突出，但当下随着市场状况的变化，这一问题的情况有所好转。央行既然提出针对民企、小微企业融资难采用信贷、发债、股权融资“三支箭”政策组合，都是作了研究和准备的。